南瓜箜饭里的夏天
\n文/李红梅
\n夏天的傍晚,妈妈爱做南瓜箜饭。从地里摘一个金黄的南瓜,洗净,剖开,掏出南瓜籽,再切成薄片,锅中倒油猛火翻炒,待油盐混合均匀铺平,倒入沥干的半熟的米饭粒,沿锅边掺水,小火箜上十分钟,锅里噼啪作响时,米粒正悄悄吸饱南瓜的甜香。揭开锅,满锅热气蒸腾,裹着油香、饭香、南瓜香,霎时扑面而来。用锅铲沿南瓜饭边沿一铲,一半金黄一半雪白,勾得我们兄妹几个直咽口水。
\n但我们不急着下肚。
\n那时候,我们家有一个大大的院子,院子三面是房屋,一面是院坝、围墙。打谷的时候,这宽阔的院坝可以晒干全家六个人的口粮。介于院坝和围墙之间的是葡萄园,葡萄园的边缘上有一口井,供给葡萄园和一家人的日常用水。
\n这时,哥哥们早就在水井里摇上水来,往院坝边一冲。像是有“嗤”的声响,湿淋淋的地面上方升起隐隐的水汽。水汽带走了地表的酷热,被井水冲过的水泥地面光脚踩上去,带着些地热余温的凉意。摆上一张小桌,几张小椅,几副碗筷,我们垂涎的南瓜箜饭就上桌了。
\n睡得大汗淋漓两颊泛红眼睛发亮的我刚起床不久,食欲旺盛。晚霞把二哥的白衬衫染成了金色,他笑着递给我一碗南瓜饭——照例是我喜欢的箜得稀烂的南瓜,可以和米饭充分融合,好生入味。那种箜好以后还是大块的南瓜味不足还费牙口。还没品出味来,一碗饭就已下肚,那就再盛一碗。这一次,细嚼慢咽,任油香、饭香和瓜香在口腔里慢慢氤氲开来。即使妈妈做了我爱吃的鸡蛋汤或者别的菜,我也是一口不吃的,在我的味蕾看来,纯粹的南瓜饭更有辨识度。
\n此时,葡萄园里的葡萄已经渐渐成熟了,累累紫珍珠和绿珍珠坠在晚风里,笑意盈盈。“瓜足”饭饱后,拣葡萄架上一两串红得发紫绿得透亮的顶熟的葡萄剪下,二哥总把最紫最亮的葡萄让给我,自己拈起青绿的葡萄,在衣角蹭两下就丢进嘴里,还笑嘻嘻地说“这才够味”。一边吃葡萄一边和哥哥们聊天玩闹,天边红霞满天,好像是我们红火的幸福生活的背景似的。
\n那些个夏天的傍晚,我们都期待这样一顿南瓜箜饭。我们会在地里去找金黄的个儿小分量沉的南瓜,这样的南瓜切时钝刀,瓜质实,吃起来又甜又面。用水冲去包裹南瓜籽的南瓜瓤,晒干,便得到一道可口的小吃。那时候,我还在上学,拥有全家宠爱的孩子,成绩好得理所当然。未来,我会在哪里呢?我会有什么样的将来?拥有怎样的人生?我毫无来由地相信,人生就像南瓜饭,金黄的甜和着米粒的香,不知那漫漫长路,会有多少幸福可期,就会有多少荆棘铺路。中学课本里的“时光荏苒”,是我手捧南瓜饭等毕业,等远方,因为未知,所以雀跃,所以期待,所以有勇气一往无前。
\n那样的夏天持续了很多年,直到推土机的声音碾碎了葡萄架的影子。爸妈和大哥早就搬走了。二哥已病逝多年。谁也想不到,小时候圆圆脸蛋身体健壮的他会是最先离开的那一个。再和家人相聚时,总是大鱼大肉,谁也不会想起南瓜箜饭。我偶尔会做一次南瓜箜饭,但再也吃不出那香甜的味道来了。
\n这些年,我会常常梦见那个院坝。有时是满园的葡萄架枝叶婆娑,有时是空荡荡的院子里杂草丛生。最清晰的那次,梦见二哥一边说笑一边在井边摇水,那熟悉的笑脸触手可及。直到铁桶磕在井沿上发出“咚”地一声响,惊醒时才想起,井台、葡萄架都消失在了商品房的地基里,但烙刻进血液里的那飘着南瓜箜饭香味的童年记忆,会时时在梦中相见,永不消逝。
\n作者简介:李红梅,中学高级教师,九龙坡区作协会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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